——编 者
位于四川北部的通江县是国家级贫困县,火天岗村位于通江县的大山深处,山高路陡,沟深水急。生于斯长于斯的孩子们,教育状况如何?成长有何烦恼?
“村小已是每两年招生一次,中途转学的也越来越多,每年从村小毕业的学生非常少”
廖占富是火天岗村小学唯一的教师,年近五十的他,已经在这里教了27年书。以前,校舍的“健康状况”是他的心头大患,10多平方米的昏暗透风土屋,条件十分简陋。直到去年,当地政府在距老校舍200米开外的地方新建了一所学校,共6间房,有一间标准教室、一间教师宿舍和一间办公室。这让廖占富非常高兴,“教学条件好了,学生少遭罪。”
“农村娃娃上学不容易。”说起他的学生,廖占富语气里满是心疼。孩子们每天早晨五六点起床,7点钟互相呼唤着,走四五十分钟山路才能赶到学校。由于住得远,师生们中午来不及回家,廖占富便利用课间提前给孩子们蒸米饭、炒菜、烧开水。特别是遇到恶劣天气,比如山洪暴发,他得把学生分成几个小组安置到附近的村民家,然后再一个一个送回家。
虽然已是连轴转,但廖占富时常感到力不从心,尤其在教学上。他一个人包揽了语文、数学、自然、体育等各个学科,给一个年级上课的时候,就安排其他年级的学生自习,每个年级轮流上课。午饭后,他还得抓紧时间备课、改作业,改不完的就带回家,“最前沿的科技、最新的知识、最先进的教学方法,肯定谈不上,这让我焦虑,怕耽搁了孩子们。”至今,孩子们课间做的游戏,依然是流行了很多年的老鹰捉小鸡、捉迷藏。
廖占富观察,近些年,留在农村上小学的孩子越来越少,现在村小已是每两年招一次生,中途转学的也越来越多,因而每年真正从村小毕业的学生非常少。“有一年转出去了3个孩子,一个父母在外省打工,他也就去外省念书了;一个转去了乡里学校,另一个跟着父母去了县里。”廖占富回忆,去县城学校念书和在乡里念书的两个孩子后来都考上了本科,另一个去外省念书的孩子去了职业技术学校。
目前,随着农村人口结构的变化,农村学校学生数已呈逐年减少趋势,加上外出务工人员增多,把孩子带出去、在外就学的情况越来越多。同时,部分农村学生就学路途较远,就读不便,存在极大的交通等安全隐患。“由于是国家级贫困县,大部分农村学校校园建设比较滞后,部分房舍陈旧,特别是村教学点。”这位负责人表示,农村校点分散、学校学生人数减少,增加了改善学校基础设施和增添现代教学设备的难度,资金投入不足已成为制约农村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的主要原因。
“农村孩子连手机都没摸过几次,在这个互联网时代,他们跟城里孩子的差距会越来越大”
由于外面就业机会多、工资高,通江县常年有20余万劳动力在外务工,占全部适龄劳动力近半数。目前,全县有7万余名留守儿童。在火天岗村这个地势高、资源少的小山村,务农不易,外出打工成了大多数劳动力的选择。廖占富现在的15名学生中,有13名留守儿童。
在寒暑假,没有钢琴课、舞蹈班,火天岗村的孩子们更多的是漫山遍野地奔跑、打闹。有的孩子因为住在一处院坝或聚居点,很容易相互认识,交上朋友。下河摸鱼、偷偷挖来红薯烤着吃、扮演警察抓小偷……这些几乎是他们的全部娱乐。这个时候,廖占富会带孩子们上邻近的乡镇去逛逛,看看场镇上赶集的景象、去超市里看看琳琅满目的商品……“孩子们不能一直封闭在村里的小环境,应该多认识外面的大世界。”廖占富说。
富顺县兜山镇乡村教师金永波亲戚家的孩子小齐在城里上重点中学,每次逢年过节见面,都让他感慨万分,“跟村里孩子相比,城里的孩子见识更广、更有自信。”农村孩子连手机都没摸过几次,但城里的孩子对电脑等各种电子产品早得心应手了,在这个互联网时代,金永波担心城乡差距越来越大。
“小学毕业,基本都会升入初中。”记者从通江县教育局了解到,到2000年,通江县通过了教育部的审查,成为基本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的县,县教育局相关负责人介绍,“基本上实现了,所有孩子都有学上。”目前,县里设有高级中学初中部6所,职业中学初中部2所,单设初级中学10所,九年一贯制学校12所,每个乡镇至少有一所初级中学,能满足适龄学生的入学需求。
根据通江县政府公布的信息,虽然入学率不低,但义务教育阶段的教学质量和学生的成绩却让人担忧。2014年,全县中考有788人缺考,存在学生辍学现象。而且毕业生合格率严重偏低,全县参加中考的10589人中仅有1745全科合格,合格率为16.48%,初中教育整体质量令人十分担忧。这些学生除极少数流向社会外,绝大部分升入县内各高中继续就读,但高中教育缺乏大批合格生源的支撑。
“读书不一定能成大器,但起码可以让农村孩子多几种选择”
廖占富的学生中先后有30多人考上大学,“每次有学生拿到录取通知书,村民都会涌到我家放鞭炮。”说着,他笑了。
“我高考那会儿,上大学就跟鲤鱼跃龙门一样困难。现在高等教育更普及了,农村娃念大学已经不是稀罕事。”回忆起18岁那年,由于身体原因,成绩优异的他与大学擦肩而过,廖占富的语气里满是遗憾。如今,上大学的遗憾,由他的学生们填补上了,“由于农村教育水平有限,能考上一流名校的还是比较少,但近两年进步很大,去年有三四个学生考上了浙江理工等好学校。”
送走了20多届学生,廖占富观察,相比于以前学上得好变成“公家人”、学上不好回家务农两条路,如今,农村学生的出路越来越多样化,“有在大城市找到稳定工作的,有返乡做基层公务员的,也有四处打工的。”这些年,国家越来越重视“三农”问题,对农村的支持比较多,廖占富希望有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愿意来做“高精尖”农民,“以前理想中,农村孩子要靠上学跳出农门,但现在看来,务农也挺好,地种好了照样过好日子。”
让廖占富欣慰的是,在火天岗村,人们依然很重视教育,对老师也比较尊重,“村里脾气最火爆的人,见到村小老师也会礼让几分。”有的学生已经毕业很久了,家长还会在秋收时争着赶来他家帮忙割谷子。
而金永波认为,以知识改变命运的渴望在农村从未消沉过,“镇上前些年出了位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,家家户户教育孩子都以这位大学生为榜样。”
“读书不一定能成大器,但起码可以让农村孩子多几种选择。”廖占富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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